村上春树的小说里,常常有一个“羊男”。它是一个先知性的人物,每每在主角感到困惑时出现,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主人公难过的时候,羊男为他送来橙汁和炸面包圈,面包圈咔蹦脆,读到那一刻,忽然口水哗啦哗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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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是送来羊腩煲就更好了。
我小时不大喜欢吃羊肉,只有在冬季,独爱一味带皮羊腩煲。羊肉带皮吃,似乎只是南方习俗,我家中来了里下河地区(今苏中一带)的亲戚,见到羊肉带皮,都大惊失色。周作人的家乡绍兴也吃带皮羊肉,据他考证,韩熙载出使中原,中原人便问起了“江南何故不食剥皮羊?”由此可见,在五代时,江南便有带皮羊肉了。当然,带不带皮都不影响羊成为冬日里最暖的一味,下面就献出我的寻羊笔记。
北京
北平羊汤馆
地址: 北京市朝阳区工体东路14号
电话:(010)65857336
北京有一个小小的“北平羊汤馆”,一年四季都客满,店外常有豪车停驻。前任公司在那附近,加班食无滋味,便去买一碗羊杂汤配芝麻烧饼,喝一口,立刻觉得攥着一个小火炉。后来搬家,特意再去喝了一碗,最大收获是,原来这看起来文艺的名字,源于老板叫张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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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汤固然好,但煲里的羊肉更是冬日真“宝”,是以这个时节,各个地方的人都在费劲心思拆解了一头羊,将它窝进一只煲里才能真正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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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
清心炭炉羊肉煲
地址:广州市海珠区南华中路(近堑口巴士站,位于解放桥南一带)
广州人有多爱“煲”,讲电话是“煲电话粥”,分手是“掂煲”,而不想分手?则是“箍煲”。一到冬日,走在广州的街头巷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久违的味道,那是高温下食物与瓦煲相碰时发出的微焦的香气,灵魂仿佛被勾了去,听之任之,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我要吃!”
据说,羊肉煲并不是广州“煲”家族的传统特色,羊肉火气大,处理得不好,容易有膻味,但到了冬天,一切另当别论。我曾被朋友带去吃一家解放桥附近的支竹羊腩煲。支竹是腐竹的一种,大豆磨浆烧煮后,凝结干制而成腐竹,腐竹的形状有很多,扁薄的叫扁竹,条状的叫支竹。还有棍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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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到塑料布铺着的顶棚和排着长队的人群,内心愈发激动——越是这样的馆子,越能品尝到最地道的羊腩煲。门口摆放着一个个红火的炭炉,炭炉耗时耗力,但店家坚持选用,这是因为只有用炭炉和砂煲,才能催生出电磁炉与不锈钢锅组合所无法比拟的味道——这是食物最本源的味道。
已经不知道在凛冽寒风中等了多久,炭炉上的砂锅终于开始躁动了,揭盖起筷,煲中的香气和煲底的热气一起扑面而来蘸上标配的腐乳后,赶紧趁热吃上一口羊腩,瞬间暖了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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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色淡黄,浓郁甘香,羊肉鲜香、腐乳醇香、腐竹和豆香混在一起,味道独特。腐竹吸附汤汁,咬起来有韧劲,羊腩烂而不老,皮嚼劲胶润。羊肉选的是海南山羊,因为处理得当,没有任何膻味,葱蒜和汤底的调配相得益彰,和台湾羊肉炉不同,广州支竹羊腩煲中并没有放太多的药材,吃的是羊肉的醇厚。简陋的铺子里,每个人都微笑着面对着这锅羊腩煲,火红的炭火映衬在人们的脸上,一口羊肉一口酒,是冬日里的最佳搭配。
红头船美食坊(怡乐路店)
地址: 广州市海珠区怡乐路48号
电话: 020-89029387
“红头船”原是清朝潮州(今潮汕地区)从事远洋贸易的商船,朋友推荐的羊肉煲店以此为名,足见野心和底气。
这家店其实更有名的是鹅肝,但天热食鹅肝,天冷自然是要羊肉煲的。同样是遵循地道老广州西关做法,以炭炉煲羊肉。为了去味,店家选用的不是常用的当归,而是新会陈皮。陈皮上了年岁的香气既沉又清,使羊肉的滋味更加丰富。羊肉煲是每日限量供应的,只有4-6只,先用酱料爆香再加入羊汤慢煮,甘香四溢,汤靓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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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熟食店
地址:广州越秀区大新路339号
电话:020-81062193
这家也是以炭火边炉为特色的,是老广州心目中的老店。在这条街上等到其他店铺都收摊,来这里觅食的食客可以摆出几乎半条街的桌椅。羊腩煲的汁熬煮得非常浓厚,羊腩也焖到软烂,作为冬天的第一煲,完全不会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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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容记小菜王
地址:香港深水埗福华街118-120号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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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在深水埗的容记小菜王原先的老板是易伟荣,他曾经在1978年去往菲律宾担任前总统马可斯的御厨。2016年4月曾经随着容哥的退休而结业,孰料不过两天后就再次开业,不过是店铺易主,由原来的伙计且好友东哥接手。每年深秋后推出的羊腩煲是这个季节的人气菜色。容记的羊腩煲用料实在,先将羊腩过水,在干镬烘透,使膻味一并去除,还能化解一部分油腻感。吃的时候先吃羊腩,再吃腐竹,最后吃萝卜和生菜,滋味递进,愈发清甜。
新同乐
地址:尖沙咀弥敦道132号美丽华商场4楼D号铺
电话:(852)2152-1417
新同乐的羊腩煲是为一绝,据说用的是70年代永吉街陆羽茶室的大厨梁敬的秘方。酱料先要放米酒爆香,去毛汆水的整幅羊腩与酱料一起焖煮,出锅时才切块,这样可以保持羊腩外形的挺括。羊腩只选连骨腩,腐乳则一定要廖孖记。羊腩最后还要去骨切成骨牌形状才能上桌,整齐排放在砂锅之上,既有卖相又有好味。不过羊腩煲只在冬季供应,且需要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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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记煲仔小菜
地址:西环西营盘皇后大道西263号和益大厦地下1号铺
电话:28037209
坤记的煲仔饭有名,但此时风头最盛的是一锅双冬羊腩煲。黑草羊肉配上冬笋、冬菇、腐竹和荸荠,还可以当做火锅般烫新鲜蔬菜一起吃。羊肉嫩滑入味,脂肪恰到好处,微妙得让人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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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
车库羊肉炉
地址:台北市中山区合江街93巷10号
电话:02-25039503
营业时间:18:00~21:30(星期日公休)
羊肉炉是1970年代后期就在台湾流行开来的火锅,现在每逢冬令,除了姜母鸭、麻油鸡,羊肉炉也被台湾人奉为补气圣品。
我在台北的第一顿便是去吃了传说中的车库羊肉锅。之所以叫车库羊肉锅,因为开在车库里。这家有多传说?据说一年只做四个月生意,每天只接受当日预订,两点之后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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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十八次,几乎绝望了。但终于打通!台北的朋友和我说,我太lucky了,他当年订位子,打了一百次!每天两轮,第一轮六点,第二轮七点半。我打电话的时候,第二轮已经客满,第一轮也只剩下两张台子。
在小巷子里,大隐隐于市。我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因为越走越黑。忽然看见前面乌泱泱一群人,人人脸上都有一种神秘的兴奋,相见都是心照不宣的,好像下一秒要去当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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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锅羊肉有多好吃,简直没有办法形容!汤头有一点药味,但并不重,吃到嘴里是回甘的。但关键在于,带皮!带皮!带皮!!!高丽菜在锅里烫一烫简直是极品,面线也好好吃,我怀疑拌的是羊油,但老板娘否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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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
张续昌老头面馆
地址:上海黄浦区侯家路186号(近方浜中路上海老街)
电话:021-63735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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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每年都要去一次城隍庙。这是一年中很重要的事情,对我来说,去那么远人那么多的地方,当然要吃吃吃吃吃吃!小笼馒头吃一笼,然后再去老头面馆吃一碗羊汤面。因为总是喝汤不吃面,我还为此挨过打。有一次,被打哭了,嚎啕的那种,老店主跑过来劝架,给我加了一勺汤。啊!这世界还有比那勺汤更鲜美的食物吗!后来才知道,对于我这种羊汤爱好者来说,可以点拌面+羊汤的套餐。去年去了一次,发现老店主已经去世了,他过世之前,曾经嘱咐子女,拌面+羊汤的套餐不要加价,因为“弄堂里的老客人来了,要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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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家羊肉鲜汤
地址: 上海虹口区东余杭路1136号(近保定路)
电话: 136363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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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菜场旁边,地方是简陋的,但一定找得到——因为门口就有一锅炖着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实在太香了。羊汤很浓,味精什么的都没有,自己加盐加胡椒加葱。带我去的那个朋友,自己洗了一把剪碎了的蒜叶子,放进去的那一瞬间,当场很想嫁给他。除了羊汤,可以买各种白切羊肉,羊肝羊杂什么的也有。运气好的话还能买到羊血,回家用大蒜叶子炒了下酒。
新明木桶羊肉
地址:上海松江区镇南路315号(近张泽竹亭路)
电话:021-57887252
被同事带去吃的一家松江羊肉店。据说,这里最热闹的是凌晨,四点钟,你还在呼呼大睡,这里的人一边吃羊肉,一边喝烧酒!这里的羊肉最大特色就是用木桶煮的,据说是特制的,一只大木桶可以煮四只羊,要煮三个多小时。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家都不太蘸酱油,而是要一小碟盐,因为羊肉实在太鲜。
苏州
邹记羊肉店
地址:苏州吴中区朱买臣路101号(近人民桥)
电话:(0512)66242714
在江南,最会烧羊肉的要数苏州,毕竟“羊汤勿鲜勿要铜钿”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羊肉有红白两吃,红自然是红烧,白么就是指羊糕。吴中区的朱买臣路上藏着一家包邮地区有名的羊肉店——邹记羊肉店。
打理这家店的是一对老夫妻,老板邹寿泉负责“白”烧,他的老伴拿手“红”烧。羊身上最好的肉——肋排,带皮取下,用稻草扎好,放入卤汁中以文火焖煮2个小时方能入味。羊皮劲香,羊肉酥烂,还有姑苏一贯的甜香口感,空口就能吃掉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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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羊肉就可以拿来做羊糕。膏汤是猪皮炖的,浇在铺得厚实的羊肉上,经过12小时的自然冻结就能成形。吃起来弹性十足,清朗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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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
野狗羊肉汤
地址:四川省简阳市石桥镇318国道
电话:27283518
在四川,喝羊肉汤当然还是要去简阳,而在简阳,羊肉汤最地道的店大多集中在石桥镇和贾家镇。
成渝高速简阳石桥下的“野狗羊肉汤”是当地出了名的羊肉汤一把手,据说完爆99%的羊肉汤。可不要被店名误会,这家店只卖羊肉,就连炒菜都没工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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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选择羊肉或羊杂,拼成一个羊肉锅,按斤两计价。虽然小店几乎没有用餐环境可言,但是羊肉却料理得极为干净,汤色浑白鲜甜,没有膻味。因为太好喝,将羊肉汤打包带走的人不在少数。羊肉要用干海椒碟蘸着吃,绝对当得起一句“好巴适”。店里还有羊肉香肠,也非常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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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以上这份地图也只不过记下了寻羊地图的小小一角。在更广袤的天地里,好羊儿还在内蒙古、新疆、宁夏的土地上奔跑。不过把它们作为2017的开年一餐,边吃边许愿也是足够了。那就愿:
在今年结束之前,
会有暖男陪我吃暖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