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的短命政变为什么发生，又为何迅速失败？

源济

华尔街日报   2016/07/18 13:48:32
土耳其的短命政变为什么发生，又为何迅速失败？


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周六早间，安卡拉，在土耳其军方企图发动的政变中，一辆坦克的行进遭到抗议者的阻拦。

一名十几岁的土耳其少女事后回忆说，她听到本社区的伊斯兰教伊玛目在高音喇叭里喊出被称作“sela”的紧急呼吁后，经过简短的祷告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街头。这名少女周日一整天都自发守护在总统府外。事实上，上周五土耳其发生军事政变的消息一传出，该国地位最高的伊斯兰教士Mehmet Görmez就向国内成千上万的伊玛目们下达命令，要他们在自己负责的教区内通过高音喇叭诵读“sela”经文，这种经文通常是在葬礼和一些特殊宗教场合诵念的，如果在其余场合诵读，其实就是号召穆斯林们拿起武器为伊斯兰社区的共同利益而战。

就这样，土耳其成千上万所清真寺同时发出的这一祈祷文，事实上给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支持者们吹响了集结号。很快，支持总统的抗议者们就在伊斯坦布尔的塔克西姆广场与叛军士兵扭打在一起，而在首都安卡拉的总统府外，示威者拿起棍棒和石块与试图掌控局面的叛军坦克展开对峙。或许，正是从这一刻起，土耳其这场短命政变的失败命运已经无可挽回地铸就了。

为什么会有这场政变？

这场政变是一块试金石，它无疑验出了埃尔多安在伊斯兰国家土耳其的广大穆斯林信众中所具有的高支持度，但这一政变本身却是土耳其国内对这位总统的不满情绪日积月累到一定程度后的总爆发。

在土耳其许多人看来，埃尔多安和他领导的具伊斯兰主义倾向的政党越来越专断独裁，他们不停地严惩批评者，并不断敦促支持者紧密团结在埃尔多安的周围。埃尔多安政府自上台以来已经对土耳其军队和警察部门进行了数次清洗。政府加紧打压国内不同政见的努力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寒蝉效应，学生、教师、反对派政界人士、商界高管、新闻记者、社会名人，甚至还有卡车司机，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说，现在更加害怕公开质疑埃尔多安总统了。

提倡新闻自由的团体说，土耳其已有近 900名记者丢掉了工作。而一位医生仅仅因为他将埃尔多安比作电影《魔戒》中的反面人物斯米戈尔(smeagol) ，就被剥夺了子女监护权并被判缓刑一年；一位选美皇后因为在社交媒体Instagram上发布了一首批评埃尔多安的诗，也被判14个月缓刑。

在上周五发生军事政变前，土耳其警方曾使用催泪弹查封一家反对派报纸，通过断电方式阻止一档直播电视节目的播出；埃尔多安创建的正义与发展党内他的那些年轻支持者们在社交媒体上全力捍卫这位总统，形成了一支令人生畏的“网络水军”。埃尔多安政府还出台了涵盖范围广泛的反恐法，赋予政府部门起诉总统的政治反对派及其商界盟友的权力。

当埃尔多安及其盟友们面临纷至沓来的腐败指控时，这位总统选择将负责调查相关腐败案的检察官和警方调查人员免职。埃尔多安否认自己有任何不当行为，反而指控说这一切都是土耳其深具影响力的宗教人士居伦(Fethullah Gulen)捣的鬼。他指控“居伦主义者”试图在土耳其建立一个“平行政府”，图谋将自己赶下台。在此之后，土耳其警方查封了一批被控与居伦有关联的报纸和电视台，该国检方还对居伦的商界盟友提出欺诈罪和恐怖主义罪指控，目前流亡美国的居伦也上了埃尔多安政府的恐怖分子黑名单。

政变组织者没能“与时俱进”

上周五的反埃尔多安政变之所以迅速失败，除了因为国内的宗教界人士力挺总统外，在该国军事分析师Salih Akyurek看来，政变领导人对通讯联络控制不力也是重要原因之一。Akyurek 说，很显然，这次政变是匆忙进行的，它计划不周，有欠考虑，完全忽视了互联网的存在。正是借助畅通的互联网通讯渠道，埃尔多安得以呼吁其支持者走上街头对抗政变图谋。

在美国智库威尔逊中心(Wilson Center)的中东项目负责人Henri Barkey看来，这场政变还是在按上世纪60年代的政变套路在行事，而这些套路早就不适合土耳其当前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了。1997年时，军方的影响力还是如此之大，将军们只是向政府送去了一份要求其下台的备忘录，根本无需派坦克上街，当时的政府就乖乖辞职了。但自从埃尔多安2002年上台以来，他和其领导的正义与发展党已经从军方手中夺去了许多权力。Salih Akyurek说，在军方与民选政府的较量中，权力的天平早已向后者倾斜。

对政变领导人来说，这场政变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它不仅没有削弱埃尔多安的势力，反而为这位总统打击其在军队和司法系统中的反对力量提供了理由。而这两套系统原本是土耳其社会中最有力量遏制埃尔多安政治野心的堡垒。许多西方外交人士、情报官员和分析人士预计，平息政变之后，埃尔多安将全面采取强力手段取缔反对派组织，进一步强化其对国家权力的把控。

事实上，由于这场政变如此迅速地被镇压下去，已经有人猜测说，政变也许是埃尔多安本人蓄意诱导出来的，以此向外界证明他强化对国家权力的掌控之举合情合理，同时也可以顺势加强对军队的控制。23岁的大学金融系学生Elif Eser说，也许所谓政变根本就是一场戏，但愿不是这样。Elif Eser 并非埃尔多安的支持者，但他也反对政变。

而这场政变另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后果是，它让土耳其人罕见地团结一致起来，因为大家都不支持政变这种做法。土耳其国内的所有政党， 甚至是那些激烈反对埃尔多安的党派， 也都对政变予以了谴责。

《华尔街日报》记者综合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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