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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华裔枪杀3主管 辩心理创伤不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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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9 08: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世界日报╱记者王金城/圣荷西报导】
2014.12.08 08:54 pm

2008年11月14日下午3时15分,硅谷高科技公司SiPort工程师皮卫(David Peevy)在他办公隔间工作时,突然听到华裔同事吴景华对人事主任鲁意丝(Marilyn Lewis)大吼。不久,执行长阿格拉瓦(Sig Agrawal)办公室内传出一声巨响。

皮卫在爱达荷州的农庄长大,小时候常跟著父亲打猎,马上判断这是枪声,隔了两秒钟,又接连传出数起枪声。

皮卫冲到走廊,隔著阿格拉瓦办公室落地玻璃窗,看到吴景华右手拿著一柄左轮手枪,上半身向前倾斜,办公室内硝烟弥漫。

以上是陪审团审判时,现场目击证人对于命案当场所作的陈述。

案发时是当年感恩节前夕。那年正值美国金融大风暴高峰期,商店接二连三倒闭,公司裁员不断,硅谷也无法幸免,南湾各购物中心一片愁云惨雾,过节气氛全无。吴景华11月14日上午遭解聘(非裁员)后,下午持枪杀害三名主管:印度裔执行长阿格拉瓦、人事主任鲁意丝,与他的直属上司皮优(Brian Pugh)。

警方指出,吴景华当时共开六枪,枪枪命中死者要害。专家判断,吴景华枪口离两名死者不到两尺,等于是以行刑枪毙方式,开枪打死公司两名高层主管。鲁意丝则头部中弹身亡。犯罪现场血腥的情景,显示恨意之深,连经验老到的刑警也感到毛骨悚然。

案发当晚,皮卫将整个恐怖经验写下来,文章标题为「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天」。另一名现场目击证人,当年SiPort华裔工程师爱德华‧吴(Edward Wu)出庭作证时指出,现场恐怖情景怵目惊心,案发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恶梦连连,无法入眠。

四年之后,即2013年元月,SiPort三重谋杀案正式开庭审判,吴景华的二姊吴绍明(Shao Ming Wu,译音)远从中国四川自掏腰包,前来硅谷为弟弟作证。

她说,吴景华出生于1961年,正值中国1960年代大饥荒高峰期,母亲营养极差,无法为这刚出生的小婴儿提供奶水。她说,弟弟小时睡觉经常尿床,夜间盗汗厉害,这都是营养不良的征状。由于营养差,吴景华小时非常瘦弱,经常遭人欺负。约六岁大的时曾被人从山坡上推下来,摔得神智昏迷,此后经常晕眩,鼻血流个不停。

大饥荒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文化大革命,当时由于母亲家族国民党背景的关系,全家饱受批斗。吴景华亲眼目睹父、母亲遭批斗的惨状,可是身为一个男孩子,要哭又不敢哭,造成吴景华自我压抑,又相当胆怯的性格。

文革过后,吴景华与大姊通过高考,进入大学,取得工程学位。可是大姊婚姻不幸,1989年法庭办完离婚手续后,骑单车回家时被车撞死。当时有人揣测,她是自杀身亡的。

吴绍明说,大姊之死对吴景华打击很大。葬礼期间,吴景华亲自将大姊尸体送往火化。葬礼过后,吴景华经常失眠,有时夜间会起来走动,并用头撞墙,嚎啕大哭。大姊葬礼过后,吴景华就离开中国,先到德国,再转来美国,终于在加州圣塔克拉拉大学完成硕士学位,找到工作,成家立业。吴绍明说,当时全家都以弟弟的成就为荣。

吴绍明作证时并且指出,虽然大姊是否自杀身亡无法确定,可是曾祖母是服砒霜自杀的,三舅爷是卧轨自杀的,家族史中的确出现几次自杀事件。

SiPort血案审判高潮是吴景华的自我作证,描述案发当时情景。根据吴景华妻子郑洁(Jie Zheng,译音)的证辞,惨案发生当天正好是他俩小儿子两岁的生日。

吴景华与郑洁有三个儿子,两个是双胞胎,案发时才六岁大,另一位就是这个小儿子,吴景华每天晚上陪小儿子睡觉,非常疼爱他。吴景华杀人的那一天,郑洁要送两个双胞胎上学时,吴景华还抱著小儿子站在窗口,满脸微笑向他们说再见,并提醒不要忘了去Nob Hill超市拿已订好的生日蛋糕。

吴景华在作证时表示,11月14日上班后不久,他即被告知解聘,当时只感到非常恐怖,「心好像要从嘴巴跳出来,脑袋好像被人紧紧抓住不放,内心一片空白,想到的只是破产与失败」。

前不久房地产投资失败,移民美国后20年积蓄荡然无存。他说,他的前臂非常僵硬,无法紧握……想到儿子与妻子,感到无限沮丧,可是并没有特别愤怒。

吴景华说,随后,拿著人事室通知解聘时给他的几张支票,他先到银行存款,然后去附近一家室内射击场,买了子弹,开车回到公司,将车停靠下来后,觉得非常糟。他从车子后厢将手枪取出,子弹上膛,突然想到从报纸上读到一位第一代移民在洛杉矶开枪射杀母亲与妻子后,举枪自尽……生命是无意义的……他想把自己干掉……于是把枪口放在太阳穴上……又想到儿子……于是把枪放下。

他说,他把枪口放到太阳穴两、三次,每次都想到儿子,再把枪放下。

吴景华说,当时他人在车内,思绪到处乱窜,完全无法控制。他突然想到「南京大屠杀」作者张纯如也在车内自杀,他到此时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自杀,「生命是虚幻的。」

他说,接著突然想到鲁意丝要交给他一些离职文件,于是他决定走进公司,同时计画在公司主管前举枪自尽,以示对公司的抗议。

他走进自己的工作室,开始整理东西。鲁意丝不久来到他的工作室,推著一张有轮子的座椅,将椅子挡在吴景华工作室门口处,人就坐在椅子上,说话已经传了,言下之意是公司不同意延期解聘,要他马上走路。

吴景华说,他当时感觉就像一个小偷,彷佛看到文革期间父母遭人公开批斗。他说,他只觉这个世界好像不是真的。

当吴景华上洗手间要求遭拒后,他紧抓鲁意丝座椅两端,用力推开。他说,当时感觉就像文革被人当「坏份子」批斗一样。鲁意丝紧跟著上来。吴对她:「你是不是要跟著我上男厕所。」鲁意丝说:「我们一起到阿格拉瓦办公室。」

吴景华形容,当时感觉「就好像一条狗要别人给它一根骨头」,他感到无比羞耻、痛苦、沮丧,语言无法形容。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两人走进阿格拉瓦办公室,除了阿格拉瓦与鲁意丝外,皮优也在场。

就在这个时候,他把手枪从裤袋掏出来,枪口放在太阳穴上,脑筋一片混乱,用中、英文混杂的洋泾滨英文说:「我要死在你们的面前。」阿格拉瓦与皮优劝他不要这么做。

他记得接著说:「我要在这里结束我的生命,反正我要坐牢。」此时皮优对他说:「Jing、Jing想想你的小孩,你有小孩。」吴景华说,当时不可以再提到他的小孩,他的心碎了。于是高声喊:「住嘴。」皮优一边说话,一边举起一张椅子朝他走近。吴景华说,椅子碰到他的左手肘,手枪走火射中皮优下半身。

SiPort三尸血案于是爆发。

吴景华辩护律师谢拉(Tony Serra)解释说,皮优举著椅子朝吴丢了过来,吴景华时感觉又回到大饥荒时遭人推入池塘,试图将他淹死的情景。也就是说,吴开枪时,已进入一种「精神病发作」(psychotic episode)状态,已经不清楚自己所作所为。

为期两个月的审判过程中,律师一再强调SiPort血案并非谁杀了谁,凶手是谁大家都很清楚。他所以挺身为凶手辩护,主要原因是深信被告基本上是个好人,勤奋向上、照顾家庭,可是内心深处有无法忘怀的创伤──大饥荒与文革造成的心灵创伤。这种创伤在他事业顺利时仍能勉强控制,可是面临强大压力时,就会引爆而出。谢拉说,SiPort血案主因是吴景华所罹患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

审判结果,陪审团不接受辩方说辞,认为吴景华犯罪时精神失常尚未达到可脱罪或降低罪名。地检处对被告所提「特殊情况下一级谋杀」(first degree murder under special circumstances)罪名成立,这是加州刑法最重罪名。

吴景华被判不得假释的无期徒刑。

控、辩双方传唤多位替吴景华做过心理评估、精神评估的专家出庭作证。控方的专家指出,被告虽有一些心理、人格缺陷,如强迫症(Obsessive Compulsive Disorder, OCD)、轻度忧郁症,也有自恋症(Narcissistic)的倾向,可是并没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问题,大饥荒、文革所遭受的心理创伤,已随时空的变化而淡化消失,吴景华杀人是他愤怒、复仇心理所导致,不可用来降低或解脱罪名。陪审团接受控方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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