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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魔幻現實主義影響中國文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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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6 02: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utong9.net 于 2014-4-26 02:15 PM 编辑

魔幻現實主義影響中國文壇

亞洲週刊 姚新勇
2014年5月4日  第28卷 17期

馬奎斯魔幻現實主義作品進入中國,早於改革年代。他是中國廣義上先鋒小說家的「第一導師」,給予中國文學新思潮以極大刺激、鼓舞和引導。中國的尋根文學、西藏新小說也由馬奎斯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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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奎斯作品在中國熱賣(圖:Imaginechina)


零一四年四月十七日,世界知名作家、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大師、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西亞.馬奎斯(馬爾克斯)與世長辭,享年八十七歲。對於許多親身經歷過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大陸文學浪潮的人來說,或許會感到,馬奎斯的逝去不只是一個世界級文學大師的離世,更是廣義的中國「先鋒」小說「第一導師」的離去,他在神州也具有象徵性,為已經遠去了的中國文學時代劃上了最後的句號。馬奎斯進入中國,甚至早於中國的改革開放年代。早在一九七五年,馬奎斯及他的《百年孤獨》(當時譯為《一百年的孤獨》,又譯《百年孤寂》)就在「內部刊物」《外國文學情況》雜誌上得到介紹。不過當時及其後的四年多間,馬奎斯還像一則文學「參考消息」,被大陸期刊不無貶損地、零星地提及。

直到一九七九年,馬奎斯才得到了中國大陸的正面肯定,翌年短篇作品如《格蘭德大媽的葬禮》、《咱們鎮上沒有小偷》等也得到翻譯介紹。一九八二年馬奎斯獲諾貝爾文學獎,大陸也在第一時間做了報道,開創了「新中國」同步介紹諾貝爾文學獲獎的先例,同年《百年孤獨》節譯,也在《世界文學》雜誌上刊載。

大師性爆炸性影響

不過加西亞.馬奎斯對中國新時期文學的真正的「大師性」影響,大致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才得以「爆炸性」展現。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一批年輕的作家和批評家們聚會杭州,他們從一年多的官方「清除精神污染」的重壓下緩過氣來,共謀中國文學的新突破。馬奎斯和他的《百年孤獨》作為「拉美文學爆炸」及魔幻現實主義小說的代表,給予大陸中國文學新思潮以極大的刺激、鼓舞和重要引導。作家們想,既然同樣是「落後的第三世界」的拉丁美洲,可以產生世界一流的文學作品,那麼為什麼同樣是落後的發展中國家的中國,就不能創造出世界一流的文學作品呢?馬奎斯所帶來的遠不只是刺激和鼓舞。隨後出現的韓少功的《爸爸爸》、《女女女》、王安憶的《小鮑莊》、《崗上的世紀》、鄭萬隆「異鄉異聞系列」、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張煒的《古船》等一大批作品,在叙事空間環境設置、人物塑造、語言表述等方面,都可以清楚地看到《百年孤獨》的巨大影響。甚至有人把《百年孤獨》視為中國大陸八十年代中後期那批所謂的「尋根文學」小說的「母本」,恐怕也不算過份。

當然,馬奎斯及其《百年孤獨》對當年尋求突破的大陸小說家們的影響,並不止於新的寫作方式的模仿,而是震撼性地啓迪了他們以全新的審美視野去看待、去想像世界,去感知人的存在。其結果,不僅幫助文學家擺脫了「文學反映現實」(或說「文學直接對應」現實)的僵硬理念,具有了重新發現民間、結構歷史、表現生活、呈現自我本真、書寫民族的全新的思維方式和創作手段;而且更意味著將自我和身體的重新安置權,歸還個體。因此,雖然正統、僵化的官方主流意識形態,到今天還未退出歷史舞台,但中國人早在八九十年代就經由小說家們的顛覆性創作,獲得了思想觀念、感知系統的大鬆綁、大解放。歷史、傳統、生活乃至現實本身,也就恢復了盡其可能、豐富多彩的文學想像及表現。莫言的「紅高粱系列」、格非的《迷舟》、賈平凹的《白狼》、陳忠實的《白鹿原》、蘇童的「楓楊樹系列」、余華的先鋒小說、閻連科的《日光流年》、《丁莊夢》等衆多作品,都表現出了經由對歷史、生活和現實的魔幻性、顛覆性叙事,從而解放歷史、釋放自我、探尋本能乃至解構現實的功能。

也許,將這些可稱之為廣義的「現代主義」影響,都歸於馬奎斯一人失於片面,從精神層面上來說,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卡夫卡的《城堡》與《變形記》、加繆的《局外人》、薩特的《存在與虛無》等對八十年代大陸文學的影響可能更為深厚。但馬奎斯《百年孤獨》的影響終究顯得更廣闊、更普遍,乃是因為它為大陸當代作家對性、無意識本能的探索、對現代人的存在的荒謬性體驗,提供了一個兼有民族性、個體性、本能性、獨特性、荒誕性的有效的形式空間,以及一些重要的語言表達形式。「許多年之後,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地亞上校將會回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這句《百年孤獨》開場之語被衆多先鋒作家效仿,就是最直接、明顯之例。所以更準確地應該說,馬奎斯是中國當代文學的「藝術導師」;而弗洛伊德、卡夫卡、加繆、薩特、昆德拉等等,則是他們的精神導師。高行健和莫言或可以說正是這兩類導師共同培育的傑出弟子。不過,高行健更多的汲養於那些精神導師,而莫言則更多地受益於馬奎斯。以至於莫言感慨「用了二十年來學習馬奎斯,又用二十年的時間告別之」。

不過這兩類導師對中國當代文學的交互影響不無弔詭性。不少作家一方面以「藝術導師」的「魔幻」,將現代或後現代性的「人群中的存在的荒謬」,神奇化為「民間傳奇」,變形為荒山野嶺中的離群索居或野性釋放;另一方面,又用第一世界性的「個體力必多與公共性的無意識斷裂」,放逐民族諷喻性的第三世界文學的現實的政治批判性。而當當代文學之於社會解放的形式革命的能量釋放完之後,這一弔詭性就顯得更為突出了,這恰恰比較集中地體現在中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創作之中。

就此而言,既學習了馬奎斯的「藝術性」、同時也相對更深層地同馬奎斯就有關「民族命運」主題進行對話的,是中國的少數民族文學或邊地文學。早在一九八四年大陸還在醞釀「尋根文學」時,《西藏文學》就發表了《拉薩河女神》(馬原)、《竹笛,啜泣和夢》(色波)。隨後更是掀起了「西藏新小說」風暴,出現了一大批極具魔幻現實主義之韵的作品。如《西藏,繫在皮繩扣上的魂》、《西藏,隱秘歲月》(扎西達娃)、《岡底斯的誘惑》(馬原)、《圓形日子》(色波)等。將被以往社會主義西藏叙事所簡單化、對立化了的西藏、西藏歷史、西藏文化,多層次、「複調性」地「重新」叙述,這使得多數「西藏新小說」,與《百年孤獨》具有了更深層的精神性聯繫;儘管最終「西藏新小說」仍然沒有逃脫「神奇」抽象化叙事半途而廢的命運。

除西藏文學外,馬奎斯及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對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比如維吾爾族小說家買買提明·吾守爾的《黑肚子領頭羊》、熱孜萬古麗·玉素甫的《迷惑人的鬼》、滿族作家朱春雨的《血菩提》等。

深入少數民族文學

馬奎斯的中國影響,九十年代之後在主流文學界大大衰減,但在少數民族文學那裏,仍持續挺進,促成了不少優秀作品的誕生。比如阿來的《行刑人爾依》、《塵埃落定》、葉梅的《花樹花樹》、扎西達娃的《騷動的香巴拉》、郭雪波的《銀狐》、梅卓的《太陽部落》等。而在烏熱爾圖寫於九十年代上半期的一批作品中(《你讓我順水漂流》等),主流與邊緣、抑制與被抑制、書寫與被書寫、挺進與衰亡之間的角逐,更清醒不過地得以呈現;而其小說早期的鄂溫克人的民族圖騰,也由那帶有幾分敏感、戒備的溫柔、感傷的鹿之形象,變為了粗獷、有力、反抗、正在走向消失的森林之熊。或許就邊緣中國而言,加西亞·馬奎斯的幽靈,將更加長久地在中國想像的邊地徘徊。■

馬奎斯小檔案
 
1927年3月6日生於哥倫比亞北部小鎮阿拉卡塔卡;1948年,因哥倫比亞內戰中途輟學,進入報界任記者。1955年,出版第一篇小說《枯枝敗葉》。1967年,發表長篇小說《百年孤寂》,震撼世界。馬奎斯是拉丁美洲魔幻寫實主義文學代表人物,被譽為世界文學史最偉大的西班牙語作家、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1982年獲諾貝爾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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