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警S計劃揭密防佔領中環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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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警S計劃揭密防佔領中環失控

亞洲週刊  江雁南、謝夢遙、余思毅
2014年4月26日 第28卷 16期

香港警方已成立代號為「S」的指揮部，制訂計劃應對佔領中環，組長為香港警務處處長曾偉雄。指揮部下設幾個小組，部署五級梯隊警力，並調動水警以防海路攻佔、飛行服務隊空中監控，確保阻止立法會、政府總部、中聯辦被佔領。如果發生十萬群眾佔中環，警方表示最後會封鎖整個中環。

一切早已在秘密的籌劃，一場攻佔與反攻佔的戰爭、一場事關香港警方的形象之戰、一場部署到所有細節的行動，代號「S」。

「佔領中環」這顆不定時炸彈無疑是對香港警方能力與意志的重大考驗。亞洲週刊獨家獲悉警方內部自去年四月起已成立代號為首字母「S」的最高行動指揮部（下文簡稱：S指揮部）應對佔領中環，組長為香港警務處處長曾偉雄。

如果台灣「反服貿」學運發生在香港會如何？在香港「佔領中環」的行動還未發生之前，台灣成了一個抗爭的樣板。

這似乎就像枚催化劑很快在香港引爆。香港專上學生聯會秘書長陳樹暉、佔領中環發起人、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中學生組織學民思潮召集人黃之鋒均表示：不排除佔領香港立法會。除此之外，是否佔領政府總部、中聯辦，到最後的佔領中環，這些棘手問題擺在香港警方面前，而且迫在眉睫。

根據香港的小憲法——《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第二十七條規定，香港居民享有結社、集會、遊行、示威的自由。二零一二年的統計顯示，香港遊行集會高達七千多起，當下的香港被稱為「示威之都」一點都不為過。

在遊行示威最集中的港島區，從維多利亞公園出發，沿著軒尼詩道行走，出現的第一個目標是政府總部和緊挨著的立法會大樓。如果再往前走，可以一路到上環，終點在中聯辦，全長六點一公里。而這三個地方向來都是遊行示威的「爆點」。

像是一場即將發生的致命戰役，戰場在中環。對於這個指揮部而言，一系列問題需要全盤考慮，警方如何應對示威者、情報如何收集、突發情況如何處理、如何部署警力、可行的預案有哪些、會動用何種程度的武力？警方過往處理示威集會遊行的經驗與示威者的博弈的能力都將在不可知的「佔領中環」中面臨考驗。同時，是否佔領立法會、政府總部、中聯辦，同樣也是不可小覷的威脅。對於警方而言，他們永遠都需要做好最充分的準備和最壞的打算。

二零一三年三月，「佔中三子」戴耀廷、陳健民及朱耀明發表「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信念書，表示這個運動的目標是要爭取二零一七年普選特區行政長官，希望市民走上街頭以公民抗命的方式推動香港民主。警方內部在四月份已經成立代號為「S」指揮部，在內部人士看來這無疑是最高規格的指揮部，參與者包括警隊內部的全體高層，尤其行動部和刑事部。與此同時，警方和每一個總區的指揮官保持緊密聯繫，考慮到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動用其資源。

而上一次如此高規格的指揮部成立是零五年香港召開世貿會議（WTO），為了防範大批韓國農民（韓農）來港衝擊世貿會議而部署的指揮部。即使是香港每年最大的六四集會和七一遊行，也僅是香港島指揮官組織開會，部署方案，人手上只用到港島區的三個警察機動部隊（Police Tactical Unit，簡稱：PTU，俗稱藍帽子），以每個PTU有一百七十人的警力計算，也就五百多警力。

「S」指揮部下設幾個行動小組，並且在人手方面已經部署到第五級梯隊。在警方處理大型遊行集會的經驗中，PTU是一支專門應付突發事件的隊伍，是處理遊行示威的主力。其次是衝鋒隊（Emergency Unit，簡稱：EU），負責處理突發事件，再加上第三梯隊，包括各警區抽調上來的警員，據悉，三大梯隊共計三千九百一十人。以韓農事件為例，警方當年部署動用三個梯隊現場待命，高達三千警力。其中包括PTU一千人、衝鋒隊九百人、地區抽調警力九百人。

據警隊內部人士透露，第四、第五級的警力經驗和體力欠佳，如果被抽調上來，會影響地區的治安等日常工作。「以前試過發現灣仔、金鐘有遊行，回來就出現很多大廈被盜竊，就是因為很多警力被安排走了，沒有人巡邏，盜賊是知道的就來了。」自二零零三年之後，警方在處理相關的遊行示威情況下，便會保留足夠的人手維持治安。以中環為例，警察就分為兩隊，一個是巡邏（watch & ward），負責處理日常案件，而PTU就是負責遊行集會。

引人注目的是，在這次S指揮部的部署中，警方特意調動了水警力量。這源於應對韓農的經驗，零五年的反世貿事件中有韓農跳海，把戰線擴大到灣仔。警方動用水警的目的除了救援需要外，還包括防止對方從海路攻過來。

加強搜集示威者情報

在警方與示威者的博弈中，情報收集是警方的常規工作之一。據警方內部人士透露，情報收集有三個來源，一是來自警方內部的保安部，這個在警隊內部被稱為「公司」的機構，有部分人員由原先英殖民時期警隊內部的政治部(Special Branch)警員構成，當年該部門直接由英國軍情五處二處指揮，主要責任為反間諜及搜集情報等多類特殊任務，回歸後解散。其次是交給直接與市民對話的警民關係科和談判隊，第三種是刑事部的情報收集。但情報收集牽涉法律問題，根據監聽條例，任何監聽活動都要通過高等法院批准，但政治人物是否被監聽不得而知。

如果佔領中環真的發生，最壞情況是整個港島區的交通大堵塞，無論東西向或南北向的交通網，因為某一個重要路段的封鎖都會使得整個交通循環變更，車流量很大的情況下，連鎖效應就會使得港島整個癱瘓。

S指揮部不僅需要部署戰術和後勤支援，這個指揮部涉及多個單位，包括消防、醫院、飛行服務隊和水警。同時也涉及外部的利益攸關者，包括港鐵、巴士、隧道、通訊等其他受影響的人，目前指揮部已和上述幾方的高層進行討論和部署。

這種部署行動的工作安排非常細緻，警方甚至考慮到佔中發生時，電話通訊太多恐頻譜無法承載，因此已經和電訊公司達成合作，警察使用一個專屬頻道。同時，警方也可要求飛行服務隊參與，協助拍攝和空中監控。

在S指揮部討論中，各種預案和細節被再三商討。佔領中環到底會佔領什麼地方？

二零一一年香港有一批示威人士回應「佔領華爾街」運動，在位於中環的匯豐銀行底座佔領長達十一個月，在這個開放區域內搭帳篷、留宿，直到匯豐銀行向法院申請禁制令，警方才採取清場行動，將示威者搬離。因為該處並不影響市民和公眾安全，也不影響匯豐員工的正常上班，警方起初並未採取任何行動。

以佔領癱瘓港島交通　

然而這次的佔領中環並不是佔領與市民毫不相關的大廈，佔中發起人認為，過去港人各種爭取政治權利的方式如示威、五區公投和佔領政府總部兼絕食等帶來的壓力都不能夠令北京讓步，所以提議發起佔領中環行動癱瘓金融中心，才能以此相逼中央政府給出普選方案，因而他們將會採取能產生最嚴重後果的佔領馬路行動。

中環的幾條主要馬路是港島區的交通樞紐，軒尼詩道、告士打道雙向行車線連接著西環和灣仔之間的交通，而皇后大道中和花園道交接，甚至銀行街和德輔道中的交接路段，這些關鍵位置如果被佔領都會使得港島整個癱瘓。

對於最溫和的做法而言，警方研究方案之一就是如何搬離示威者。據警方透露，警方內部已經研究出一種輕巧的方法可以兩個人抬走一人，而不是先前的四對一，即四個警察抬走一個人。但同時警方還需要面臨一個新的問題，怎麼將他們移離現場。

運輸是大問題，另外將示威者送往不同警署和懲教所，是否有足夠空間容納也要顧及。警方可以選擇的羈押地點包括警署和法院，零五年韓農示威中，警方最後拘捕九百人，大多羈押在上述兩個地方。但也有其他應變方法，比如可以設立臨時拘留所，徵用政府大樓。在警方的考慮中，羈押需要消耗的人力和時間成本太大，同時還需處理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是個巨大的挑戰。據警方內部一參與指揮部的高層透露，警方內部已與律政司探討如何利用簡易程式盡快處理，而不是等著示威者坐爆「差館」。

台灣學運證明最難控制的是學生，而香港泛民主派有些政客的做法是「有數講的」（有談判的空間），只是做個秀見好就收，但是學生「常常自信心爆棚，以為自己是正義的維護者」。

S指揮部給前線警察的最新行動指引要求警方要對辱罵者報以最容忍的態度，前線警員要秉持的態度是，雖然警方並不是給示威者辱罵的，但如果示威者可以借此宣洩情緒，至少不會使暴力升級。

警方希望容忍和克制的態度貫穿在整個應對佔中行動中，包括在不影響行動的前提下，盡量便利傳媒朋友做採訪，盡量克制不用暴力，不用警棍，「為了預防一些死士，把頭撞上來」，在警方看來，這是示威者博同情的招數，在製造輿論的時候，會使得警方很難看。同時，要識別搞事的人，把他們從人群中抽離，不造成進一步事端。

警方內部對於武力使用做過多次討論，包括是不是完全不用警棍，警棍是警方用來制服有暴力的人的。如果示威者拿著武器例如凳子，警方就要用棍，而不是噴霧。不許用警棍的決定是基於整批示威者手挽手坐在那裏，在這個情況下不能用警棍。「如果有其他方法達到效果，我們不會使用武力。」前述參與行動小組的高層表示。

佔中亦是港警形象之戰

無論如何，在對形勢的判斷中最大的可能性是佔中時間越長，市民會對佔中者反感便會越來越強。對警察而言，應對佔中同樣是場形象戰，警方要表現的中立和專業，「我們知道很多記者的鏡頭在看著佔中。全世界包括美國、台灣都想我們做得不好。」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警察語氣突然急促起來，「我們做得不好，別人就有話說，這是極權，是沒有真普選的，一國兩制是要失敗的」。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所以我們要克制，克制不是一個懦弱的行為，只要夠勇氣夠承擔。」

二零一二年九月，在香港反國民教育的運動中，由中學生組織「學民思潮」發起的集會在政府總部門口持續了整整十天，現場人數高達十二萬，最後逼迫政府撤回「國民教育」課程。

在這場長達十日的佔領中，警方並未採取任何武力驅散，警方背後是有政治考量的，逮捕學生領袖很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學生抗爭。而「佔中」的訴求會以如此和平的方式實現嗎？

佔中人士向韓農學習

「驅散是一個方法，但是未到最後都不會驅散。」警方高層向亞洲週刊表示，驅散的難度在於警方並不想用太大的武力，但是武力不大又驅散不了。佔領中環的人士似乎已經學了韓農的一招，在應對胡椒噴霧的時候用潛望鏡、保鮮紙來做保護。警方內部目前的溫和方案是用人力驅散，首先將佔中人士分隔開，把最重要的地方的人運走。

但如果暴力升級，在最低程度的武力應對中，水砲、催淚彈和橡膠子彈是人們最先想起的三種武器。

據亞洲週刊獲悉，警方並沒有水砲可以驅散示威者。根據香港歷史上發生過的六七暴動的經驗，為了使市民免於恐懼，政府的三大紀律部隊警察、海關、消防處權責分明。其中，水喉全權由消防處負責，「如果消防處也參與防暴，會被視為有政治目的，會受社會輿論攻擊」。這個傳統只有一次出現例外，發生在零五年「反對世貿遊行衝擊」中，韓國農民以放火相威脅，警察才借用消防系統。而負責拿水喉的也是警方人員，消防並不參與。

沒有水砲時，是否會用催淚彈，如何使用成為焦點。據警方內部人士介紹，香港警方用的催淚彈的成分主要是CS（鄰氯苯亞甲基丙二腈），相比東歐國家使用的CN（苯氯乙酮）成分要武力輕微。分為手投和槍射兩種。

每一顆催淚子彈像手榴彈這麼大，當接觸到催淚彈的毒蒸汽後，當事人立即出現眼睛灼痛、畏光、大量流淚等症狀。如果這種氣體附在皮膚上，當事人出汗或碰到水，就會在皮膚上滲出黃色的氣體，「感覺很辣」。在警察看來，游泳眼鏡也只不過能抵擋一陣子，除非將自己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嚴實實。

而警方高層透露，警方並不會輕易使用催淚彈。由於香港人口密集，如果投放催淚彈，會影響到中環的大樓，催淚彈釋放出的氣體會進入大廈其中的中央空調，對大廈裏的人造成影響。

至於在應對韓農時採用的布袋彈和橡膠子彈都是只有在暴動的情況下警方才會使用，即使使用也是朝大腿等下方放射，打在肌肉組織上。

佔領中環時，示威者是否會像台灣學運一樣，佔領立法會、政府總部、中聯辦或者禮賓府呢？警方透露，這些潛在的可能性警方已經開始留意，和上述地方的保安部門已經有過溝通和部署。

政府總部門口的圓圈場地可供兩千人集結，一旦示威者硬闖政府總部，警方將會設置鐵馬和水馬以作應對。通常一個水馬高兩米，灌滿水後重約幾噸，一般情況下是推不動的。

禮賓府由於被下亞厘畢道、上亞厘畢道包圍著，不可能周圍安裝電網，把禮賓府弄成像監獄和堡壘，所以要攻入也不是沒有可能。

加強安保的行動比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在政府總部門口，每天都有一輛警車長期停泊。在特首辦公室，有警察和保安人員共同加強保安和巡邏。立法會、中聯辦、禮賓府都有自己的保安人員，但如果需要警方幫助，警方會提供人手支援。據警方內部透露，立法會、政府總部在保安設計上確有幾處疏漏，警方已與對方保安溝通如何封鎖漏洞。

想要從禮賓府正門攻入，警方需要封鎖花園道、堅尼地道、荷里活道、下亞厘畢道上來，一旦最壞的情況發生，警察將封鎖所有前往禮賓府的道路。對示威者而言，攻入其中也有不小的風險，除了行動本身已是違法行為外，另一個風險就是警方的甕中捉鱉，警方會封鎖這些場地，切斷外部資源，實施拘捕。

入侵政府機構立刻拘捕

上述這些地方都有二十四小時保安，並設有大量的錄影設備。據內部人士透露，如果示威者入侵以上機構，警方採取強硬的態度，立即清場，「如果不立即採取行動，會被更多人進來，我們會立即採取驅趕和拘捕」。

根據香港法律，佔領以上這些機構都將觸犯《公安條例》，包括破壞公眾安全，擾亂社會秩序。如果進一步有其他行動有可能觸犯刑法，例如財物毀壞、傷人，如果自己帶武器工具，也會被控以非法藏有武器。「如果好像台灣立法院，太陽餅被學生吃了，屬於盜竊行為。」

多少人佔中，佔領多久，對香港造成多大影響，這些不可預估情況像一把利劍一樣，懸在香港警察頭上，警方表示如果真的十萬人佔中，不排除最後會封鎖整個中環，以限制出入。無論佔中是否可能發生，警方如何應對的各種預案都在秘而不宣的籌劃當中，這毫無疑問將是對香港警方的又一次重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