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世界未来的能力已经被分散至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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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造世界未来的能力已经被分散至全球

日期：2013-07-08
来源：文汇报 作者：阿尔·戈尔（AlGore）


　　 阿尔·戈尔（AlGore）

　　

曾任美国副总统的阿尔·戈尔（AlGore），离任后热衷于从事环保活动。2007年，他参与制作的《难以忽视的真相》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他本人并与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业委员会分享了诺贝尔和平奖。

　　戈尔试图分析近年来新涌现的现象背后的意义和影响，描绘一幅全人类未来的精确图景，这一历时8年的工作结成了《未来》一书，其中文版即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本刊在此摘选部分内容，与读者分享。

　　《未来》一书分六章介绍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的六个驱动力——地球公司、全球意识、权力的较量、不可持续增长、生物科技新突破，以及人类和自然的冲突——是如何彼此交汇和互相影响，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科技、媒体、能源、环保、法律、伦理、生活方式等各方面，并指出人类如何能够尽量做好准备迎接这些变化，重新掌握自身命运和塑造未来。

　　

　　20世纪最伟大的神学家之一德日进，在上世纪50年代设想了一个由技术支持的人类思想网络中意识的“全球化”（Planetization），他称之为“全球意识”。尽管现状可能还不符合德日进那个挑战性概念的广义理解，但已有一些技术人员相信，正在出现的现象可能是一个全新纪元开始的标志。我们可以改述笛卡尔的说法：“它思故它在。”

　　现在所用的超级电脑和软件都是人类设计的，但正如麦克卢汉曾说过：“我们创造了工具，工具反过来也塑造了我们。”既然全球互联网和与之相连的数亿智能装置和机器——全球意识——可以代表或许是人类所用过的最强大的工具，当它开始以既微不足道又意义深远、但却迅速并无处不在的方式重新塑造我们思维的方式时，那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正如跨国公司将业务外包给其他国家，让智能和互联的机器代劳业务，因而变得更高效和高产，我们个人也因为能立刻将我们的想法和电脑、服务器，以及全球数据库相连接，而变得更加高效和高产。正如业务外包和机器代劳之间积极的反馈回路驱使着全球经济根本上的改变，计算机使用能力的广泛传播和使用互联网人口的增多推动着相互的发展趋势。正如地球公司正在改变人类在生产过程中的角色，全球意识也正在改变我们和信息世界的关系。

　　

新世界已经出现，全球意识正在世界范围传播

　　我们不必惊讶，比当年印刷革命更快更有力地席卷全球的数字革命正迎来另一轮在社会、文化、政治和商业上的新模式，再一次为我们创造一个新世界。无论由印刷革命所引起的改变（以及早期复杂的言语、文字和语音字母带来的变化）如何充满戏剧性，由于当今几乎无所不在的计算机和互联网访问相结合的出现，过去任何一种变化浪潮都无法与我们现在开始经历的相比。

　　我们的社会、文化、政治、商业、教育系统以及我们彼此之间相关联的方式——还有我们思考的方式——全部因全球意识的出现和成倍增长的数字信息而深刻重组。每年公司和个人的数字数据产量和存储量是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总信息量的6万倍。到2011年，信息创造和复制的总量在过去5年内增长了9倍（直到2002年数字存储量才超过模拟存储，但仅仅5年时间里，以数字形式存储的信息比例就占了所有存储信息总和的94%。）。两年前，通过移动设备传输的数据量就超过了所有有声数据传输的总量。并非巧合的是，从2003年到2010年，平均打电话时长几乎减少了一半，从原先的3分钟降到1分47秒。

　　在2005年到2010年间，全世界上网人数增长了一倍，到2012年时全球已有24亿网民。到2015年时，移动设备的数量将与世界人口一样多。移动互联网的使用人数在未来5年内预期会增长56倍，与此同时，使用智能手机的总信息流量也预计会增长47倍。在美国和其他很多发达国家，智能手机已经占领了超过一半的手机市场。

　　正如我们将自己的意识延伸为全球意识，现在我们正将自己的周围神经系统扩展为物联网，而物联网几乎完全在意识层面下运作，并且控制对于维持地球公司的有效性至关重要的功能。这种全球互联网增长最为迅速，产生了比人类自己所制造的更多的数据，并向着有人称之为“万物互联”的现象演变。

　　实际上全人类日常产生大批数据量的工作即将深受大数据技术使用的影响。换句话说，正如心理学家和哲学家研究人类潜意识作用更深层次的意义，高端的超级电脑也试图在连续积累的庞大数据量中——不仅出自物联网，而且通过分析人们之间大量信息交换的模式，包括每天在社交网络如脸谱和推特上发布的数以十亿计的消息——来预测富有意义的模式。

　　美国地质调查局建立了一个推特地震探测器，用于更快地搜集地震的影响和方位，特别是在那些只有少量地震仪的人口密集地区。此外，在2009年，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建立了一个全球脉搏计划，用于分析数字通讯信息，以便更快发觉和了解经济和社会的动荡。

　　情报部门利用大数据分析技术在浩瀚的信息流里寻找合适的模式，以预见相关国家和地区的社会动荡。一些新的行业就是用类似的技术去分析上百万的短信和推特消息，以便分析好莱坞和宝莱坞电影票房的表现。

　　并且，我们的文明社会几乎还没有开始对学校进行必要的调整，以适应我们与知识世界关系的结构性转移，教育仍然过于频繁地看重对重要事实的记忆。公共教育危机就是一个例证。然而当今世界所有的事实都触手可及，我们可以花更多的时间传授必要的技能，不仅要了解事实，更要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评估信息的质量，分辨大型模式，并集中关注这些模式更深层次的意义。学生们习惯了节目丰富且有身临其境体验的电视、电子游戏和社交媒体，往往觉得坐在课桌前盯着黑板上的粉笔字是一天中最没吸引力且最无趣的时光。

　　很明显，平板电脑式的电子书和基于搜索、使人感觉身临其境并能亲身体验、合作式在线课程的发展有很大的潜能。E.O.威尔逊最新增强版的电子教科书《地球上的生命》（Lifeon Earth)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高等教育里，新一代高质量的尝试已经出现了——包括Coursera，Udacity，Minerva和edX——这些都已经开始彻底改变世界级大学的教学并使之全球化。这些课程大部分都面向大众，而且是免费的！

　　医疗保障，和教育界一样，挣扎着适应数字世界所带来的新机遇。危机干预、手续费以及保险公司和其他服务公司要求的贵得离谱的医疗记录保管工作仍然控制着医疗保障的提供。我们还没有充分利用智能手机和数字健康监测专用仪器内在的新用途，以监测每个人的健康趋势并及时有效地介入，以避免导致很多健康问题的慢性病状况的出现。

　　更多使用个人基因组和蛋白质组数据等信息的复杂策略也显然能以更低的成本急剧提高医疗效果。流行病学上的策略——例如对互联网上搜索流感症状数量的监测——已经开始改善公共医疗资源的分配和调度。尽管有意思的尝试已经在这里和其他领域展开了，但迄今没有高效集中的公众压力或可持续的政治倡议去实施新的综合性互联网医疗保障策略。

　　

安全的难题：我们时代的浮士德契约

　　既然所有可以改善我们生活的互联网潜力都存在，为什么迄今为止结果还是如此好坏掺半呢？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天性，当一种重要的新技术被引进且首次使用时我们总是过于强调其积极的影响，不幸的是，我们也总是忽略新技术的风险并低估预料外的副作用。

　　当然，历史告诉我们，任何工具——强大的互联网也包括在内——可以也将会被用于善行和恶意。虽然互联网可能会改变我们整理思路的方式，也会改变我们处理与他人关系的方式，但却肯定不会改变基本的人性。因此，长期以来在混乱与秩序——我敢说是在善与恶——之间的争斗会以新的方式展开。

　　四个多世纪前，当因印刷机造成的信息爆炸刚刚开始时，传奇人物浮士德博士第一次出现。一些历史学家声称浮士德是以古腾堡的理财顾问和商业搭档约翰·浮士德（JohnFust）为原型的，此人在法国被指控行巫术，原因是成百上千份文本可以被如此完美地复制出来这个看上去很神奇的过程。

　　数世纪以来，在以各种形式出现的浮士德传奇里，主人公将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交易换取“无限的知识和世间的愉悦”。甚至从那时起，当科学和技术革命加速时，很多新的突破，像核动力和干细胞技术等都经常被形容为“浮士德契约”。这是对为获得力量而付出代价的实在的表达——而这个代价在契约之初通常并没有完全被了解。

　　在我们所处的时代，当我们使自己的思维适应于使用互联网（以及与之相连的设备和数据库）作为我们自己思想的延伸时，我们就进入了一种“网络浮士德契约”——我们从中获得了互联网里“无限的知识和世间的愉悦”。但是，除非我们提高隐私和安全的保障，否则可能我们所承担的风险代价会比世间的财富更昂贵。

　　对于个人来说，这个契约的好处——随时随地访问和处理信息的操控力有着极大的提升，与他人交流与合作的能力也大幅提高——非常有说服力，但是为了这些数不尽的好处，我们付出的代价是，明显失去了对思想、信息安全和隐私的控制，而这些原是由我们放进该延伸的神经系统里的。两个新的词组悄悄进入了我们的词典——“距离的消失”和“隐私的消失”——它们相互之间紧密相连。很多网站跟踪大多数使用互联网的人，然后再贩卖个人信息。私人电子邮箱可以在没有授权、没有许可以及没有被通知的情况下被政府随意读取。而侵入他人计算机系统变得简单且普遍。

　　公司和政府也签订了同样的网络浮士德契约。正如个人一样，他们也开始认识到显然是必须持续付出的巨大的网络安全代价。明确地说，对于因信息经济结构上革命性的改变而在效率、能力、产出和便利上的受益，几乎没有人会提出争议。然而不明确的是，世界将怎样解决——或至少管理——由此转变带来的对安全和隐私严重的新威胁。

　　互联网和软件公司本身也订下了同样的契约，它们自身计算机上的软件、数据和服务通过历史性的巨大转移，放到了“云端”——这实质上意味着，利用互联网和远程服务器以及与其相连的数据库作为内存、软件和处理能力的扩展，而这些曾经主要是装在每一台电脑里的。对云端依赖的增长产生了新的潜在阻碍，这种阻碍可能会影响数据安全和服务的可靠性。在2012年底，当位于弗吉尼亚的亚马逊数据中心因问题关闭时，美国许多依靠亚马逊云端服务的热门互联网公司全都减少了服务。

　　世界向互联网的历史性转移使我们面临一系列的困境，而这些困境是将我们所有人和全球脑相连的遍布全球的神经系统建立时所固有的，有些困境的出现也可能是因为人们已经意识到并且看重数字信息是21世纪最关键的策略资源。

　　不同于土地、铁矿、石油或金钱，信息是一种在你出售和捐赠后仍然拥有的资源。信息的价值总是随着分享人数的增多而扩大，但商业价值却总是因其最初拥有者丧失了独享性而流失。与公平公正原则相符的专利和版权法本质上就是解决这种分歧并推进将最大的好处给予最多的人群。新计算机算法的发明者或新电磁理论的发现者应该得到嘉奖——一定程度上是为了鼓励其他追求类似突破的人——但社会作为一个整体也应该从这些新发明带来的广泛应用中获益。

　　这固有的分歧已经因世界向互联网转移而加大。因为数字信息在地球公司运营中变得如此有战略意义，我们正目睹着一场在未来互联网上发生的全球多方面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前线遍布政治和权力、商业和工业、艺术与文化、科学与技术相重叠的世界。

　　

建立在民族国家基础上的世界系统将被突破

　　每个国家都在使用互联网并且每个国家对互联网的未来都有自己的想法，伴随着世界朝向互联网的历史转移的多个重叠冲突根本难以解决。因此，人们呼吁某种形式的互联网全球管理方法的强制执行，而互联网从一开始就由美国依据自身的规范和价值温和地管理着，这种规范和价值反映了美国言论自由和强大的自由市场的传统。

　　世界系统作为一个整体正在突破自从建立在民族国家基础上的系统出现以来就存在的老旧模式。没有人会怀疑在与政府治理有关的地方，国家将继续作为主要的计算单位，但是全世界所使用的占主导地位的信息系统——全球意识——却有着内在统一的当务之急，正如印刷机帮助统一了其诞生时代的国家。而现在全世界所面对的决定不能由任何单独的国家或一小部分国家来作出。与数字信息一样，现在塑造世界未来的能力已经被分散至全球。因此，全球意识将不是那么容易作出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