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喝点酒是否真有益健康？

源济

二

十多年来，我的家庭医生一直是同一个人。他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但有一件事情例外──他不爱喝酒。每一年，到了要体检的时候，我总在想他是否在等待某种证明饮酒不利于我的健康的证据。迄今为止，我们就此可讨论的东西并不多，因为我的体检结果一直都非常不错。不过，并不能说这个结果让我很惊讶。毕竟，实际上每一天都有关于饮酒对从心脏病、糖尿病到风湿性关节炎的多种疾病都有好处的研究论文发表。

事实上，单单在去年就有许多相关研究论文发表，因此我决定在最近一次体检前调查其中一些有趣的发现。至今为止，我最喜欢的是一项于今年夏季论文发表在《酒类与毒品研究期刊》(Journal of Studies on Alcohol and Drugs)的研究，该研究发现“适量”饮酒与更大的满足感存在关联。该研究跟踪了逾5,000名中年加拿大人，让他们填写了证实他们的饮酒量与生活质量相关的调查问卷。它发现饮酒者更加快乐。谁又能对此提出异议呢？

Illustration by Brian Stauffer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另外一项在瑞典展开的研究发现，长期饮酒有助于降低患风湿性关节炎的风险。该研究在1987年和1997年对一群瑞典女性的饮酒量及其他健康方面的细节进行了调查，随后在2003年至2009年期间对她们的健康状况进行了跟踪。研究人员发现，自述每周饮酒量在三杯以上的女性患风湿性关节炎的可能性要比饮酒更少的女性低。顺便说一句，这里所说的是含酒精的酒，不是葡萄酒。许多研究没有区分葡萄酒、啤酒和烈酒，尽管烈酒被用来佐餐的情况要比其他两种酒少些。

白藜芦醇──一种在红葡萄酒中发现的复合物──的益处多年来一直被广泛报告（大多数都通过了动物实验），今年春季在《生物化学杂志》(Journal of Biological Chemistry)发表的一项研究论文指出，白皮杉醇──一种发现于葡萄皮和红葡萄酒的化合物──有助于抑制脂肪细胞的形成。由此产生了一个尚未获得充分解答的问题──红葡萄酒是否可能有助于抑制脂肪的形成？

一项由一个欧洲研究小组整合的、论文发表于《内科杂志》(Journal of Internal Medicine)网络版5月号的大型研究发现，适量饮酒意味着患II型糖尿病的风险降低只是针对女性而言。另一方面，另外一项论文预定发表在英国《糖尿病医学》(Diabetic Medicine)杂志的研究发现，饮酒具备的“保护功能”或许只限于男性。该研究甚至还发现，饮酒量大似乎并不会导致患糖尿病的风险加大。

上述这项研究是少有的专家们为饮酒量超过“适量”程度说好话的例子。任何一个饮酒过量的人（例如男性一次饮用超过两杯酒，女性超过一杯）就处于高危区了。它对肝有不利影响，这一点大家都非常明白，此外它还与患癌症风险加大有关。正如我的家庭医生马汀·费尔(Martin Feuer)常常喜欢说的那样，“酒是一种已知的致癌物。”

所有我与之交谈过的医生、我读过的几乎每一篇研究论文都说饮酒必须一直要“适量”，尽管关于多少才算适量还难以找到一个科学的共识。正如费尔医生所说的那句经典，“‘适量’是一个政治词汇。”

然而，除了适量与酒精的政治问题之外，还存在各方意见相左的问题。不到一年之前发表于《美国医学会杂志》(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的一篇研究论文指出，即使是饮酒量非常适中，女性患乳腺癌的风险也会加大。另一方面，美国心脏协会(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等机构则声称适量饮酒具有保护心脏的益处。

除了这些问题之外，这些研究本身也存在问题。我发现上述这些研究没有一项是真正的临床试验，它们没有设立饮酒者控制组与不饮酒的小组，没有对受调查者进行数年时间的跟踪。实际上，所有信息都是通过调查获得，这意味着我们得相信这些受调查者在一长段时期内，有时甚至是数十年内都是提供准确信息而且又可信的。它也表示这些研究发现的只是关联，而不是因果关系。研究者如何能真正知道那些受调查者的记忆都准确呢，更别提他们各自不同的生活所固有的那些变量了，例如体重、锻炼、饮食和压力。饮酒是否真正具有任何确定的益处？单就饮一两杯酒来说，它是否有什么好处？

于是，我决定向尤根·莱姆(Jurgen Rehm)提出这个问题，他是多伦多成瘾问题与精神健康研究中心(Centre for Addiction and Mental Health)社会与流行病研究事务的主任，也是一名公认的饮酒与健康问题领域的专家。他说，“酒具有保护心脏的作用，这一点是明确的。90%左右的研究都认同，如果你每天饮用两杯葡萄酒或啤酒，或者是一杯烈酒，而且不要超过这个量，那么它就能起到保护你心脏的作用。”

这是一个好消息，不过我又在想如果我的饮酒量有一点点过量又会怎样？莱姆博士称，如果这样酒对我心脏的保护作用不仅会丧失，而且我可能还会面临罹患癌症等其他疾病的风险。

所有那些发现饮酒有益处的研究都把它与风湿性关节炎、II型糖尿病以及其他疾病联系在一起，那么除了保护心脏之外，还有其他什么让我们饮酒的理由吗？莱姆博士认为，“这一情况并没有可靠的生物学方面的原因，许多好处都是不真实的，而且遗憾地说，很多研究都存在缺陷。”（莱姆博士称自己会适度饮用葡萄酒。）

我想另外一位专家是否可能会有不同的观点，于是我找到了加里·穆雷(Gary Murray)，他是美国国家酗酒与酒精中毒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lcohol Abuse and Alcoholism)新陈代谢与健康影响研究部门(Division of Metabolism and Health Effects)的项目主管。有什么健康益处是明显、毫无争议地与饮酒有关的？我向穆雷博士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回答说，“呃，我们了解的是它的负面影响，”显然他对这一点比大多数人都更有了解。不出我所料，他又补充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适量是关键。”

关于这一话题是否还有其他可说的呢？穆雷博士称，“它是我们在生活中必须做选择的那些事情之一。”他也喜欢饮酒，实际上他每天都要喝两杯，但他喝的是白葡萄酒，不是红葡萄酒。他说，“我过去都喝红葡萄酒，但是我太太喜欢喝霞多丽(Chardonnay)，所以我也喝霞多丽。”（这证明他不但是一个聪明人，同样也是一个有头脑的丈夫）。

我们聊完的几天后，我就进行了体检。当我打电话给费尔医生询问体检结果时，听上去他的语气依然如往常一样透着惊讶。他一边念着体检表上的数字一边对我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肝和胆固醇状况都很好，实际上是非常地不错。”我告诉他，我将在那天的晚餐上为他和这个好消息干上一杯（或两杯）。

Lettie Teag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