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周刊》封面：再就业培训能否降低失业率

源济

9月14日出刊的《商业周刊》封面

　　导语：最新一期《商业周刊》9月14日正式出刊，本期封面文章是《再就业培训能否降低失业率》，文章指出美国正面临严峻的就业问题，而工人所掌握的技能和工作需求的不匹配是造成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因此不管再就业培训效果如何，政府都应该大力资助。

　　现年50岁的安德罗-布里克奈尔一直生活在底特律，他从小就喜欢艺术，因此尽管和父亲一样在汽车公司就职，但是他的工作不是组装汽车，而是设计汽车。刚刚开始工作那会，年轻布里克奈尔意气风发，他经常在和汽车尺寸相仿的图纸上进行设计，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他事业最顺利的时候，那会他一年的收入可以达到10万美元。

　　2001年，布里克奈尔所在的工厂被出售，很快他和他的同事失去了加班费和假期。2003年，他被解雇了，生平中第一次失去了工作。此后布里克奈尔也找过一些汽车设计的临时工作，但是三大汽车公司都在缩减开支，汽车设计的职位要么被外包到海外，要么被更高效的软件所代替。现在，布里克奈尔在为一家学校开校车，放假的时候他会打一些零工，去年暑假他的工作是运送临时卫生间，每小时的工资是10美元。

　　几个月前的一天，布里克奈尔接到了一个猎头的电话，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工作自己找上门来。猎头告诉他，通用汽车急需汽车设计人员，而且需求量很大。但是在布里克奈尔开校车的这几年，汽车设计业已经上升到了更高的层次，设计方式从手工设计改为电脑三维动画设计。通用汽车需要很多设计人员，但是他们不打算进行培训。后来，布里克奈尔参加了一个三维设计软件的培训课程，这个课程一共有64个学分，学费是800美元，全部由劳工部支付。

　　尽管有四分之三的毕业生最后找到了设计的工作，但是布里克奈尔还是没有成功。他说：“在此之前我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没有碰过电脑了，我希望首先有补习电脑知识的课程，可是没有。现在我要回去工作了，开校车很有趣，不过你知道，收入很低。”

　　今天，美国失业大军的人数已经超过了1400万(包括260万没有工作意愿的人)，但就业岗位并非没有空缺。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字显示，尽管面对犹如潮水般的应聘者，全美仍有320万份工作虚位以待，找到合适的应聘者并不容易。盖洛普和麦肯锡公司的联合调查显示：很多公司的CEO和小商业主都为找不到合适的员工而忧心忡忡，硅谷的公司找不到胜任的软件工程师，各地的医院雇佣不到合格的护士和技师，而对卡特彼勒和西屋电器这样的公司来说，能够正确使用他们机床的焊工和机械师越来越少。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五月份发布的报告显示，在美国9.1%的失业率中，至少有四分之一是因为这种技能与岗位不匹配的原因所造成的，美联储的一个官员甚至表示，这个数字至少是三分之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从总统奥巴马到共和党的米特-罗姆尼，从麦肯锡公司到哈佛教育学院，都给出了相同的建议：就业培训。虽然在如何资助这个计划上存在一些分歧，但是就业培训还是得到了两党的支持，因为至少从理论上讲，这项计划即帮助了选民也帮助了他们自己。比如说，一个做了十几年焊工的人开始转型参加网络设计师或者计算机技师的培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政府再帮他变得更有竞争力，同时可以获得更高的收入。

　　一直以来，政治家们都是这样兜售就业培训法案的，因此即便在当前国会大幅削减政府支出的情况下，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参议员仍然共同提出重新资助《劳动力投资法案》的提案。这个提案的联合发起人，华盛顿州参议员帕蒂-穆里(Patty Murray)表示：这是一个综合性的计划，将社区、企业、就业市场上的求职者以及接受教育的学生还有社会经济的发展整合在一起通盘考虑，借此可以让人们更胜任现有的工作。

　　当然也有人反对就业培训，他们认为没有证据证明，经过就业培训的失业者可以更容易的找到工作或者获得更高的薪水，同时这些培训都是短期的，而且培训质量也参差不齐。芝加哥大学教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海克曼(James J. Heckman)就批评就业培训是浪费社会资源，他认为把这些经费用于资助年轻人的教育更合适。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就业培训是一个失败的政策，它的投资回报率是零。

　　还有人认为，强调就业培训只是为高失业率寻找借口，从而忽视了引发失业的真正原因：全球化和技术革命，以及因此引发的工资降低和就业机会大量流失海外。俄勒冈大学政治学家戈登-拉斐尔(Gordon Lafer)表示，政府和企业正在把失业的责任推给工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合适的技术，没接受正确的教育同时没有积极的态度。

　　不管是教师、企业还是支持就业培训计划的政治家，以及对就业培训抱有极大希望的失业者，他们的反应都是现在严峻失业问题的真实写照，同时这些培训也是学生们应该掌握的而现在课堂上没有教授的内容。对于大部分希望找到更高收入工作的美国人来说，他们没有这样奢侈的机会再次重新回到学校学习。就业培训至少为更好的未来提供了一个机会，对于绝大多数失业者来说，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一家位于底特律的非盈利组织Focus: Hope开办了机械师培训学校(MTI)。和很多同学一样，大卫-霍恩希望在这里开始自己第二份工作。在此之前，豪恩的工作是贩卖毒品，后来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2010年3月，刑满释放后，豪恩回到了密歇根的家，那会他已经年满29岁了，豪恩对未来的规划就是再也不要回去坐牢。他应聘了很多临时的工作，包括麦当劳和Arby’s都拒绝雇佣他，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了MTI。

　　1967年，一个牧师和一名家庭主妇共同创办了Focus: Hope，他们的初衷是为了反对歧视以及关注城市中营养不良的现象。1981年后，Focus: Hope开始为底特律的制造业培训学员，当时在这个行业的工作可以成为稳定的中产阶级，可是贫民窟里的黑人很难掌握到这个行业的技术。1999年开始，Focus: Hope又增加了对信息技术的培训，他们提供一门六个月到一年的培训课程，主要教授电脑知识和网络技术，最近他们还增加了护理课程。迄今为止，Focus: Hope共培训了11000人，而其中MTI培训了2500人。

　　根据《劳动力投资法案》，2011年Focus: Hope接受了政府586万美元的资助，同时还有来自制造工程师学会的60万美元的捐赠，这些钱都用于各项培训课程，MTI每年在校学生约200名，从中获得了120万美元的经费。

　　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医疗卫生和计算机相关产业未来十年，就业岗位将增加22%-30%，而制造业领域的就业机会将减少9%。不过Focus: Hope正努力帮助今后三年毕业的92名学员至少找到64份工作。尽管底特律的经济状况不好，但是汽车制造业用工人数近段时间却突然增加，主要是因为汽车生产开始触底反弹，以及一个刚刚开始的地区防御工事的修建。

　　经济学家也说，在全国范围内，制造业工人需求量也有同样的趋势。乔治城大学经济学家Anthony P. Carnevale指出，尽管美国未来十年内制造业将减少100万个就业机会，但是仍然面临用工短缺的现象，其原因是今后十年会有200万名制造业工人退休，可是替代他们的人却很少，大家都知道制造业是夕阳产业，没多少人愿意从事。

　　在MTI，预计2012年毕业的学员分成两个班级。一个班级是类似Paul Sneed这样的学员，他今年45岁，在来这之前是弗莱森电讯公司的客服代表，不久前刚刚被解雇；另一个班是类似Gerald Bowler这样的学员，他今年20岁，之前在一个社区学院打篮球，后来辍学了，现在在肯德基工作。8月的一天，这些学员正在学习使用机床，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黑人男性，Sneed没有通过上一次机械师资格考试，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学习。这个行业曾经只需要一双强壮的手，而现在却需要阅读能力、计算能力，而且还必须熟练操作计算机从而控制机器人(24.930,0.00,0.00%)。

　　上学的时候，豪恩的数学就不错。在MTI，他完成数学作业比别的同学更轻松，但是他仍然需要帮助。Focus: Hope给他提供了一些免费的学习工具，还给他办了一张往返学校的公交卡。除此之外，不管学员以前的信用记录如何，他们都可以在Focus: Hope 申请一定的贷款，Focus: Hope 还会发放幼儿补贴以及健康和食品方面的津贴。对于没有阅读和数学能力的学员，Focus: Hope 也会开办速成班帮助他们。Focus: Hope 甚至会送学员去招聘会，以及提供面试所需的服装。另外为了帮助学员支付5200美元的学费，Focus: Hope 也有奖学金计划，比如豪恩只需支付800美元。他现在还拖欠着，不过最后一次取得奖学金前，他被准许暂时不交学费。豪恩说，Focus: Hope 为他们考虑的很周到，希望尽可能的帮助他们。

　　去年11月，豪恩毕业了，他还在班上发表了毕业演说。三个月以后，他在Tranor Industries找到了一个机械师的职位，这是一个为汽车生产配件的小企业。豪恩每小时工资是10美元，尽管每周要工作55到60个小时，但是这份工作有福利保障，今年九月开始，豪恩每小时工资涨到了11美元。

　　Tranor Industries的老板一共雇佣了三名来自MTI的学员，并表示以后还会继续雇佣，他说自己很满意MTI学员的表现。

　　尽管极不情愿，密歇根州还是成为了美国就业培训的试点，因为截止到2010年5月，那里已经连续49个月成为美国失业率最高的州。四年前，时任州长葛兰何(Jennifer Granholm)制定了一个名为“一个都不能少”的计划，这个计划旨在为失业工人提供社区学院教育和行业资质认证的培训。经费主要由联邦政府资助，尤其是《劳动力投资法案》，也有一些来自于专门救助因产业转移海外而造成失业的工人的产业调整援助项目的经费。葛兰何说我们将提供两年的社区学院教育和有行业资质认证的培训，但我们不会付钱让人们去获取一个政治学学位，或者学习法语，因为那是上大学时候做的事。

　　密歇根州的努力在一些项目上取得了成功，例如Focus: Hope，另外他们通过社区学院的网络进行培训，其中最成功的要数马克姆社区学院。

　　通用变速器厂和技术中心就坐落在马克姆县，这两个公司是通用汽车的主要设计和工程部门。多年来该学院和通用公司一直有很好的合作关系，据估计通用汽车40%的设计师都毕业于这里，另外马克姆学员还和当地的很多制造业厂商有良好的关系。学院为企业提供毕业生，同时利用这些企业的经费，师资还有最先进的设备。Haas Automation是美国最大的工具制造商，这家企业为马克姆学院提供使用计算机数控厂房和机床。这几年，三大汽车制造商都把培训业务外包给马克姆学院。学院清楚企业的用工需求，同时和这些企业的人事部门有良好的关系。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快速匹配企业用工需求和劳动力市场的体系。去年GMA Cover公司获取了五角大楼的订单生产降落伞，但是公司缺少会这种特殊缝纫作业的工人，马克姆学院就利用劳工部的经费，培训了40名失业工人，最后他们中有36人被录用。参议员穆里之所以重启《劳动力投资法案》就是要推广马克姆的经验，希望可以建立一个培训机构，雇主和政府官员之间的良性循环。

　　但是，马克姆学院的经验能否被复制还有待观察。尽管马克姆学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是其他地方的就业培训成绩并不那么显著，首要原因就是这些培训项目都非常昂贵。筹备马克姆学院和Focus: Hope提供的这些培训项目，即费钱又耗时。Job Corps是美国现在针对贫困少年最大的综合性培训项目，通过对项目申请人的调查发现，尽管被培训的学员犯罪率下降了，可收入增加并不明显，尤其是毕业几年以后，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收入和没接收培训的人情况差不多。

　　三名经济学家对从2003年7月到2005年6月，参加《劳动力投资法案》项目的160000名申请者进行了研究，于之相应的对照组人数为300万。结果显示，对于那些通过培训获取一技之长的穷人而言，培训是成功的，他们比参照组中未接受培训的穷人获取了更高的收入，每年可以增加几年美元；然而对于失业的工人，这种培训就收效甚微了，因为失业工人的问题是，他们失去的工作往往比他们再找的工作要好，即便是接收了培训以后。

　　德国国家培训模式也许值得借鉴，它已经融入了德国的国民教育体系。53%的高中生会选择一种名为“双重体系”的教育模式，他们的学习时间被一分为二，一部分是课堂学习，另一部分是去德国的工厂做学徒，而且不仅仅局限于制造业，还延伸到了白领的工作，比如金融和保险业。学生的课堂教学也会围绕所选的工作进行设计，雇主会帮助设计课程内容，同时还支付三分之二的费用。

　　参议员穆里强调，她不认同德国的做法。她说：“一些国家从人们出生起就决定了他们以后做什么，美国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是也有人认为这种类似学徒似的教育体系有可取之处，美国的教育体系过于倾向学历教育而忽视了职业培训，简单的将高中后教育等同于大学教育。哈佛大学教育学院教授Robert B. Schwartz就是这种双重教育体制的倡导者。他说今天44%的四年制大学生不得不在入学六年后才能拿到学位，有人是因为经济原因，而有人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大学。另外到2018年有可能创造的4700万个就业机会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岗位需要学士或者以上的学历，而30%的工作只需要大专文凭或者仅仅是需要行业资质认证。一个教育体制应该在选择上有连续性，不是在培训和教育之间进行简单的划分。葛兰何也同意这种看法，她说也许我们该学习德国的经验，它让人们用更好的方式进行学习，一种一刀切似的教育体制并不适合公民以及企业需求的多样性。

　　这样的教育体制也许对下一代有帮助，但是不能指望解决美国现在面临的问题。就业培训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失业的人找工作，缓解那些有经验的工人发现自己的技术已经过时而造成的痛苦，但是它并不能让人们变得富有。大多数失业工人没有时间和财力再回学校去拿一个学士学位，甚至是一个大专文凭，他们只能选择短期的培训项目，见效快，投入少。政府应该支付这些培训的费用，只好可以防止巨变带来的危害。乔治城大学的Carnevale说：“如果失业的工人有老婆、家庭以及两个孩子和汽车要供养，那么他们不可能花五年的时间去拿一个两年制的学位，而是需要加快速度找到工作，因为他们承担不起，社会也承担不起。(鹿城/编译)